[随笔手札] 土狗大白

今天看了《方糖》，里面小女孩和那匹马的感情让我想起了大白。大白是我爸的狗。
我爸和我妈十六岁开始谈恋爱，抗战八年，到二十四岁才结婚。我爸二十岁那年，姥姥家的土狗下崽了，我爸捡了一只白色的抱回家养。取名大白。
大白长的很大，跟中号狼狗差不多大，很聪明，啥都懂。我爸上班也经常带着他。据说它护主护的厉害，甚至别人大声跟我爸说话它都要叫。我爸年轻的时候是阿飞少年，纹身剃光头，喝酒打架。大白咬过别人，我爸就不带它出门了。有一年我爸兄弟几个把一个邻厂的人打得有点严重，派出所要查，奶奶让我爸回老家避避。我爸就回去了三个月，据我奶奶说，我爸走的那三个月，大白每天都到路口等我爸，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家。晚上大白也睡不实，门一响就抬起头，看到不是我爸才又低下去。
我爸二十四岁，我妈嫁到我家。第二年夏天，我就出生了。我妈奶水太多，我吃一边就足够了，我妈把多余的挤到地上，准备清理的时候，发现大白都吃光了。我三四个月大的时候，有天我爷爷带我去厂医院给我打针，大白也跟着，他推我到医院以后，想上厕所，就拜托一个女医生照看我一下，我在小车里，睡得正香。我爷走后，大白就在我小车旁边绕来绕去，它以为我爷走了，就用嘴拽着我的小被子拉我去找我爷。它不好用力，一下把我的小车拽翻了，幸亏我掉在被子上，没摔很严重，但我开始嚎啕大哭，它还叼我的衣服领子准备走呢。医生吓了一跳，想过来抱我，大白就对着她叫，不让她靠近。一个认识我爷的小护士大声喊“刘师傅，你家大狗要咬你孙子。”我爷才跑来把我抱起。
后来全厂不知道为什么要求打狗，打狗队每家每户检查。我爸不想让别人动手，塞了队长两包烟。队长答应我爸自己动手，然后他来收尸体。我爸跑去买了两斤蛋糕，我妈炖了排骨，然后他俩一直在大白身边，看着它吃完。我妈泣不成声，连我爸也反复抚摸大白的毛皮，哭了。我爸是隐忍的男人。多年以后直到今天，我见过的也只哭过两次。分别是爷爷奶奶去世。
然后我爸叫来我小舅，合伙把它勒死。

后来，我家就再没有养过宠物。

[ 本帖最后由 eric86 于 2008-4-23 20:56 编辑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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