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原创小说] LOVELESS

LOVELESS           
(一)
她和她已经认识太久,久到蝴蝶的花色换了一代又一代,久到故乡的桃林再开不出美丽的花朵,久到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挽对方的手,久到有时说的话伤了对方都不知。
她已经放弃,她却还在等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——投稿人 崇怡
天气渐渐温暖起来,空气里渐渐弥漫各种味道。水果的甜香,青草的清新,还有不知名的野花浓烈或清淡的味道一闪而过。激烈的音乐伴随着这个世界一同苏醒。耳塞里那个男人充血的声音,伴随着传说中用两个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来的华丽,音符一个个破茧般飞舞。
对面的植物园的樱花开得妖艳。美到奢华的花瓣集结成云层。公车驶过来,车窗擦着梧桐繁茂的枝条,给后座的情侣充满绿意的惊喜。
这个世界已经进入男色时代,不光是女人,男人也个个谨小慎微地保持身材。也就是说全世界都在减肥,也就是说人类已经视蛋糕为毒药。我看我们早晚会做不下去。这个月的薪水还不够买件CHANNEL的衣服。
兰捷把帐本甩给崇怡,掖下夹着杂志端了一杯苹果绿到靠窗的位置。细腻敏感的果冻在她手里微微颤动,调羹直捣它柔软的内心。那双鲜艳欲滴的嘴唇是它遇到的最后景色,渗出唇线的口红是它最后的触觉。
老板已经两个月没来店里了,所以兰捷可以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偷吃。正午时分,店堂里空无一人,所以她可以不用为她无理的叫嚣负责。
加上我那份就够了。崇怡理了下边角的褶皱,合上帐本,放回柜台底层的抽屉。
把钱都用了,我们吃什么。兰捷嘴里含着亮晃晃的不锈钢调羹,低头慢条斯理地翻杂志。让南买就好了。
调羹反射着姣好的阳光刺痛崇怡的眼球,胸口涌上嫉妒的焦味。
是么。
恩。
植物园里出来一群粉嘟嘟的小孩,戴着明亮的黄色小圆帽乖乖地等着过马路。清澈的眼神,单纯的表情。崇怡第一次想到的将来,被时间冲刷着渐渐突显的未来。会有那样的孩子吗,属于自己,也属于兰捷。
餐刀挂着血滴垂直下坠,很轻微的声响却震痛兰捷的神经。
怎么了。兰捷走向崇怡。
没事。崇怡以最快的速度用创口贴覆盖掌心的秘密。
(二)
她把爱压缩成糖果盒里的饼干,一片一片地给。给她,给她,给她。到最后,糖果盒的金属底部把她的脸映得模糊。她甚至忘记要留一片给自己。
LOVELESS。有一天她会携带那些暖人的爱火红火红地出嫁。她这枚熄了火的太阳,会坠落在某个无人的街角。伤痕都汇聚在手心,排成丑陋的单词,LOVELESS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投稿人 崇怡
兰捷左手提着扫帚打扫停留在店门口的樱花,右手提拿着手机讲电话,埋怨店面太小,装修破旧,招牌上霓虹灯LOVE中的O都已经不会亮了,夜风太凉,崇怡煮的东西实在不好吃。
崇怡面无表情地握着奶油棒在蛋糕上写LOVE,LOVE,LOVE,然后装进华丽的盒子,接过蛋糕的祝福者展开大大的笑厣递过一张粉红的纸币,这粉红也算是幸福的一部分吧。崇怡低头找钱时,想象着被祝福者会拥有着怎样动人的表情呢。
兰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,穿上挂在衣架的大衣,翻出化妆盒补了口红,对着玻璃门上印出来的窈窕淑女做了个鬼脸。
崇怡知道这是她离开的前兆。又要翘班,留下她一个。
你要吃什么,我带回来给你。
不用了。
真的不用了?
不用了。
骗人。
突然结束的对话像一个整齐的伤口。
兰捷上了南的车,她清晰的快乐的容颜连同模糊的汽车尾灯一同消失在黑夜。崇怡坐在兰捷白天坐过的位置,面前一碟小小的草莓蛋糕。手指刮过蛋糕上的奶油,塞进嘴里。小小的草莓顶着细细的叶显得很可爱,沾着奶油的手指忍不住轻轻触碰。
草莓被涂成白色后,崇怡开始涂自己的脸。额头,鼻尖,两腮,各点上一点。崇怡以前是个可爱的女孩,现在她却编不出可爱的理由解释为什么要这样。撕开创口贴得换个新的,伤口红红的一道。崇怡拿餐刀的手微微颤抖,锋利的刀尖旋了一圈后回到原点。新鲜的血混杂着泪在掌心沸腾。
当视线移向窗外,看到南苍白的脸。他举着外卖的盒子,握伞的手因为太过用力,使得关节分外突出。
下雨了吗。
兰捷怕你饿,叫我送东西过来给你。
哦。好看的花色,扑鼻的香气,崇怡打开看了一眼。那是属于兰捷的精致生活,兰捷一直追求着的,也是她无法给予的。
刚才的事别跟她说。
能告诉我,是为什么吗。
没什么,跟你们都无关。崇怡埋头只顾吃东西,满口的食物。想着他最好快点走。
南半蹲着,专心地打量柜台里的奶油尤物。指甲划过柜台的玻璃,从左边到右边,从下到上。
这些,我全要了。
什么?
东西卖完了,就可以关门,可以回家了吧。兰捷肯定也是这样希望的。
崇怡换好衣服看见等在门口的南,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无奈,兰捷这次找了一个并不糟糕的男人。
(三)
她在他的车上,在暗黑的空间努力地感受着她可能感受过的幸福。暖暖的夜风让她觉得她正在前往一个幸福的季节。开始明白车后的人,停留在原地的人,目送她的人,她已无暇顾及。哪怕身后的人的寂寞凝成冰雪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投稿人 崇怡
南把崇怡带到医院,执意要求她的手应该受到专业的照顾。崇怡没有任何异议地跟他去了外科。并不是接受他的心意,只是单纯地不想浪费时间,南还得赶回去,兰捷还在餐厅等他。
出来的时候雨停了。崇怡坚持不让南送她回家,她想走着回家。南提醒她要记得回来换药后,说BYEBYE。
崇怡一路闲逛,买了一株很大向日葵,一盆仙人掌,一个乌龟。她抱着这些走在热闹的人群,不像回家,倒像离别。向日葵金灿灿的脸庞在她头顶摇摇晃晃,不时亲吻她的头顶。不停说着借过借过,把悲伤隐藏在人群的缝隙。
以后的生活,也许没有孩子,没有兰捷。只有这些。纸箱里的乌龟一动不动。崇怡摘下一边的耳塞靠近乌龟的头。
喂,乌龟先生,你有没有喜欢的人。
回到家,一片漆黑。崇怡拿下插在门上的广告,连同手里的植物动物一同放在屋子的正中间,洗了把脸就靠在床边沉沉睡去。模模糊糊听见兰捷回来,叫她的名字,抱怨她买的东西。兰捷对她说还是想开着台灯睡觉。兰捷垂下的发丝弄得她的脖子很痒。兰捷吻了她。额头,鼻尖,脸颊,白天沾染过奶油的地方,还有她缠着纱布的手。
兰捷。崇怡拼命想翻身,身体却像被催眠,由不得自己。
醒来时,窗户大开着。风,阳光,早餐,一切仿佛回到过去。兰捷留了纸条让她在家休息,店里有她照看。旁边的一页广告有个地方被麦克笔描上一个重大阴暗的圈。
环岛一日游。昨晚的植物都被好好地安放在阳台,乌龟一动不动,崇怡猜想它遇到喜欢的乌龟,也许只能用腹语说,我喜欢你。
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,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碟,封面上那两张少年的脸。《不羁的天空》,River Phoenix,一个天才般的男孩。关于他,崇怡只知道他的早死,其它的不了解也不想了解。知道了也只会徒增感伤。23岁就画上的句点,所有的光芒来不及绽放就被黑暗吞没。
影片快结束时, Mike站在他的灰色世界遥望继承了家产有了动人妻子的Scott,依然真诚的在意的绝望着。Scott在他高贵的世界以体面的姿态面对对朋友的背叛,眼光闪烁却不想做任何解释。一场黑与白的光影。有人在黑暗里固执等待,有人拼命向光明窜逃。
每个人都不想解释自己的自私。
崇怡仿佛看到光影里倒影出的自己,倒影在兰捷眸子里的自己。是否有着和Mike一样的绝望。
(四)
阳光很烈,无法直视蓝天。不时有飞机的轰鸣在耳边游走。底下的空地有两个孩子在打羽毛球,一来一去。平日闷在橱柜里的球上的羽毛仿佛找回生命。
她和她在天台晒被子,两人一同把头伏在被子上。暖的阳光,暖的被子,暖的手。她感觉到她手心的汗。牵引着贴在自己的脸颊。十几岁时的年轻脸庞,稚嫩地幸福着。
也许爱,只是一时的感受。
投稿人 崇怡
兰捷生日那天,天气特别热。燥热跟踪着每一个人,死死粘住不放。崇怡一大早就拿着盛满清水的玻璃杯,在店堂里喷水。水被喷成雾弥漫在她走过的空间。兰捷忙着收拾垃圾,提醒她小心餐桌上都会铺满她的口水,心想她什么时候染上了这样的嗜好。
店前的垃圾筒旁站着一个小女孩,目光被店门内的东西牵引着,兰捷循着她的眼光发现源头是一块蓝莓口味的蛋糕。兰捷心情愉悦地牵着女孩进来店里,抱着她坐上椅子,取来蛋糕放在她面前。
店堂里的托盘不太够了,兰捷进去拿了一些。
空气中布满了一弯弯小小的彩虹。崇怡口中喷洒出来的平凡水气遇到致命的阳光绽放出惊人的美丽。小女孩的嘴巴张得圆圆的,嘴角粘着蓝色的酱汁顺势往下划。蓝色的惊愕。崇怡用手指划着彩虹的弧度,跟她说,生日快乐。
兰捷扬着嘴角,从拇指和食指围成的相框里看这个世界。崇怡知道着是她记录的方式。
但是,没有语言。兰捷整理着托盘,崇怡逗女孩说话。
她刚想回头说谢谢的时候,闯入一个人,抱着一束花,一份精美的礼物。签收后,兰捷不顾崇怡的反对,把花插在崇怡的水杯里。
重新买一个不就好了。兰捷摸着崇怡的头发。自顾地去拆礼物。
一颗硕大的钻石在兰捷手上,钻石的光辉能驱散女人心中的所有阴暗。兰捷在女孩对面坐下,试了下,刚好的尺寸。女孩吃完最后一口蛋糕,跳下椅子,说要回家。她似乎对眼前亮晶晶的石头没有任何兴趣。
崇怡出去买杯子。在路上走走停停,一阵阵超乎她想象的灼热才让她想起忘了带遮阳伞。她能给的只是一堆虚幻的颜色,而南却能给她世间的珍宝。
崇怡想起小女孩的表情,觉得自己做的就像一个小孩般幼稚。

(五)
当还是小女孩时,她和她在故乡的原野上奔跑。
一群男孩拦住她们,指着草帽里的草莓说如果想得到草莓就让他们每人亲一下脸颊。她主动迈步向前说好。踮起的脚尖,镇定的眼神。她在那些人的脸上留下旁人不易觉察的印记后,捧着草莓,拉着她拼命奔跑。
也许,她已经习惯这样的交换,她却已经厌倦那样的奔跑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投稿人 崇怡
前往最后一个景点时,兰捷摘掉崇怡的耳塞,说别尽听那些暴力的音乐。崇怡把MP3放进背包,头靠着兰捷的肩,感觉有些疲惫。
好象听见古琴的声音。
我也是。兰捷笑着捏了一下崇怡的脸颊。四周都是苍茫的海水,会有谁在抚琴,况且还隔着马达的杂音。
崇怡坚持这次的旅行,她藏了兰捷的钥匙,准备好一切必须的物品,硬把兰捷拉上车后抢了兰捷的手机拨通南的电话,说兰捷去旅行了,没等对方说一句话就挂断。
兰捷麻木地任她做这一切,微笑着不屑。崇怡管那种笑容叫,暧昧。
我们已经退化到暧昧了呀。
崇怡还手机时,注意到发现上面的吊饰已经被换掉。她送的吊饰不知什么时候被遗弃。
到达目的地时,天色已经漆黑。据说是一个名人的别院,古色古香的雕梁画柱,让人感觉惶如隔世。
崇怡看中一个巨大的砚台,想征求兰捷的意见。兰捷却在讲电话,隐约听见她重拾娇媚的口吻,叫对方南。
导游催促大家集合。崇怡买下砚台,没叫兰捷自己先回船上,坐在位置上等她。手里握着事先准备好的兰捷喜欢的饮料,轻轻摇晃。这些液体可以让兰捷睡得安稳。让崇怡有充足的时间。有些结局是可以预见的。
兰捷在睡梦中突然惊醒,旁边的位置唬人似地空着。她跑到甲板,一声声叫唤,崇怡,崇怡,崇怡。最后一声叫得歇斯底里,导游冲出来抱住她试图安抚她失控的情绪。在一圈围着旁观的旅客中,兰捷看见虚弱得只剩幻影的崇怡,小腿上绑着那方砚,一步步后退,最后仰身将自己投进大海。
(六)
心脏被阴郁的海水一点一点浸染成蓝色。
其实兰捷,崇怡是多么地不想离开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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脸上有被某种鱼类咬过的痕迹,所以兰捷并不能确定眼前这具蒙着白布的肉体是不是崇怡。手微微颤着掀开左手,缠着纱布的手。兰捷一阵眩晕,幸好有南扶着。直觉告诉她,那里面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。跪着,一层层地绕开。事实突兀着闯入视界的那刻,兰捷哭倒在南的怀里,感觉自己这辈子再也起不来了。
崇怡的手心,曾经温暖着兰捷的手心,如今只剩一片丑陋的伤痕。LOVELESS。用餐刀一划一划刻上去的遗言,割断感情线,割断生命线。封印了感情,封印了生命。
(七)
温暖的下午,兰捷在靠窗的位置点开崇怡写的BLOG,阳光洒在那些忧伤的文字,已经唤不回它们的温度,唤不回崇怡体温。
兰捷合上笔记本,感谢南在网络上的偶然发现。
一直不知道她有写这个,我不是个称职的朋友,更不是称职的爱人。兰捷褪下手指上的戒指推到南那边。南试图抓住她的手,兰捷迅速抽离,抱着双臂在胸前。
我曾经问她,如果有一天我结婚她会怎么样。
她说,她会站在对面那棵樱花树下直到变成变成花泥,化身养分爬上枝头,做最靠进我的树叶。她骗我,对不对。她把自己推进海里喂鱼。她那么孤独为什么不说。不对我说。
因为她们已经认识得太久。南在对面缓缓回忆那些文字,用轻柔的语调试图提醒沉浸在悔恨中的兰捷。
抱过兰捷一直放在怀里的乌龟,即使她说了,你也不会理会。不是吗。
女孩呆了一下,我会。因为我爱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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